菊花残，夜凝霜，泛黄的笑容隐退在蓬莱之巅，守着那虚无的诺言，烂漫，永远。

——题记

&1&

初秋的天是一下子凉下来的，还泛着青的叶不小心摔下来，在风中疲倦的打着圈，不住的颤抖。我很勉强的撑住纤弱的身体，缓缓的抬头。看到那犹自蝶舞着的翩翩枯黄便恍然了这个季节的潮湿，潮湿漫上面庞，留下串串夕露。

脚步蹒跚而毫无方寸的挪移，那么力不从心，我只想离你远一点，再远一点，却总是太近太近。

近到，我在着冷峭的断崖上刚好可以看到谷中铺天盖地的喜红和缀着金黄吉祥穗的软轿，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听到迎亲的锣鼓和唢呐。一切都是那么祥和，暖融融的像在云端起舞，不过，那软绵绵的乏力却是毒药带来的踩在脚下的虚浮。这是我想要得却不得不回避的结局，那不是属于我的欢愉。我只能走一步，再走一步，向着寂寞的远方。

然而，腹中忽然传来的绞痛却使我在须臾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好疲惫的倚着一株枫树的缓缓坐下，双眸半睁半闭的望着不远处的一丛秋菊，那纤长微卷的花瓣似美人的翩跹睫羽，也像软轿上垂下的摇摆的丝绦。我本以为我便可以这样安静而寂寞的等待，等待死亡的来临。所以，当我漫过秋菊的视线中出现你着喜服的身影，当我听到你呼唤我的名字时，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那时，我突然很害怕去面对你，我想逃。于是，我便费力的撑住冰凉的石地，裸露的岩石个疼了掌心。可是，身上哪里还有力气，只剩下疼痛带来的冷汗一层层湿透了单薄的衣衫。

你搂起了我，眉间聚满了悲伤与绝望，清澈如湖泽的瞳仁中倒映出一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容。你言词慌乱的想解释些什么，却总是词不达意。我用手轻按你的胸口，示意你不必再说。任何解释对一个将死之人都会失去它本应有的意义，也无法挽回哪怕是一丝一缕。

我吃力得抬起手，苍白的之间颤抖着指向那株秋菊，天地便在那个时刻凝固了。我想你听到了我的话，因为你回过了头去，看着那株菊。而我的意识便也在这冻结的时空最后抽离。一片沉默而素净的黑暗带我离开了这个喧闹而空旷的世界，让我告别了这个有你的世界。

最终，你给不起的未来有我来告别。

&2&

你婚事大约是在十几天前提出的，具体的日子我已记不清，这段时间一直强迫自己去忘记。

自从当上了武林盟主后，你越来越忙，我也越发的不知你在想些什么。你身上那种出自本性的天真与单纯似乎已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你笑的时候嘴角弯起的固定的弧度。虽然，你还是一如往昔般卓越超群，优秀的近乎完美。不知不觉间，很多曾经却被疏远。

不只是哪个登徒子开的玩笑：要你在一月内婚配。这些人列举了武林名门中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冉家的长女冉兮月被推举了出来。不过，如我意料中的，你拒绝了他们，全部。一时之间，大家当你是心高气傲，去找你劝婚的竟踏破了门槛。然后，他们都被你的一句“武林未定，何以家为？”劝退了。

武林、天下，当真如此重要？抑或，这不过是个借口？

如果是的话，我想知道答案。

当我推开门的时候，你是背对着我的。我以为我们很熟悉，熟悉到至少我来找你是不用通报甚至敲门的。可是，你却说：“若是关于劝婚的事，阁下还是请回吧。”我一怔，随即感到好笑，劝婚的人真是太多了吧。以至于以你的内功竟还会听不出我的脚步，竟把我当成了那些人。你转过头，看着我的瞳孔中充斥了那么多喜悦，然后略带匆忙的站起，说道：“蓝兔，你来了。我真是大意，竟没听出你的脚步。”不知不觉，你我之间似乎隔了那么多雾之障，以至于我感到你看我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盟主，你就娶了冉姑娘吧。”我像控制不住自己，不知怎的，竟说了这句话出来。而后果，我也再清楚不过了。果然，你的笑容僵在双颊，“蓝兔，你……”辛苦的齿间只能吐出这几个字。你茫然失措的样子令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跳过去拍了拍你的肩，“我是开玩笑的，虹猫！”我加重了你的名字。你如遇大赦般的长出了一口气。也许在现在的处境下，身份代表了生疏与相求，而名字才是朋友的称呼。

“不过，”我歪着头看你，轻笑着说：“冉姑娘又有那里不好呢？”我明白了我的想法，只不过是想从你这里寻求一个你可能不愿给我的答案罢了。太多的磨练早已教会了我把心中的忐忑用笑表达。你低了头，眼神闪烁着躲避，笑着用小的似自言自语的声音喃喃道：“冉姑娘很好，只是我不可以娶她。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娶她呢？”

你怎么可以娶冉姑娘？这个问题的答案人人都知，但你知不知呢？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为我付出一切甚至连生死都毫不含糊却从不愿给我一句承诺一个归宿？难道你愿就这样彼此守望直到老去也不肯开口？与其如此，不如成全了你和冉姑娘吧。但你不会娶她，只要，只要我活着。

于是，我和你道了别，回了小筑。服下了两枚“青子矜”后，立时便头痛欲裂，实现也不再清晰。我跌跌撞撞的向床边摸索，然后栽倒在软席上。

你我都守着那不愿开口的固执，而我一不愿再等下去，所以只能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来充当结局。不要怪我。

&3&

微微灼热的橙光晃了我的眼，头依旧是那么晕，很勉强的张开双眸，却发觉已是晨光熹微。细小的尘埃在漫进窗棂的光华中翻滚，平添了些迷离的错觉。我挣扎着想坐起，却感到右臂很沉。转头，发觉你竟死死攒着我的手枕在床边酣睡。睡容天真似个无助的孩童。那一刻，我怔住了，痴痴的望着你，想留住孩子般的你。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动作，你也醒了。

“虹……”我有些气喘，竟叫不全你的名字，单单只吐了个音节。

“蓝兔，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先不要说话。”你坐在床前很认真的看着我，言语中是满满的关心。

我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恢复了些精神，便说道：“虹猫，能帮我找些纺线来吗？我想编同心结。”

你的眼中不知为何闪过了惊喜，但随即又皱紧了眉，说道：“可是你的身体……”

“就是染了些风寒，不碍事的。”

“真的？”你眼中的疑惑明明灭灭。

“真的。”我虽这样说，却不敢再看你的眼睛。

“那好，我一会儿再叫逗逗来给你诊一次脉。”你终于转身走了。

看着你离开的背影，我心中是说不出的怅然。朝阳不是希望的象征么？可为什么你溶化在晨曦中的白衣不可抑止的孤独和寂寞？我又闭了眼，感到我们活得好辛苦。